阿飛．不會飛 / 勇氣(一)

「我一直把你當成很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也是如此，否則我們的關係很難再繼續下去。」她看著咖啡店窗外的街景，面無表情口氣平淡的說出這句話，彷彿現在談論的事情其實是隔壁老王他家的事，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很好的朋友？我們的關係只是朋友！？那麼…我現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雖然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但是在語氣中仍然流露出氣憤與慌張交雜而成的混亂。他的臉色整個漲紅起來，不了解情況的人看到大概會以為他快心臟病發了吧？

他與她，正坐在位於表參道上頭的時髦咖啡店裡，三月的東京，天氣仍帶著涼意，店外飄著微微細雨，店內則是飄著濃濃咖啡香，店外的天色灰暗，行人三三兩兩，顯得格外冷清，店內又是另一個光景，空間明亮寬敞，人聲鼎沸，座無虛席，那景象讓人不禁聯想起台灣的婚宴現場。

Wynton Marsalis的那首「Embraceable you」穿梭在客人吵雜喧鬧的聊天聲中，感覺上好像是透過音響喇叭不斷的低聲嘆息。

他，台灣某大集團的資深工程師，據說所謂的「資深」未必真的是指資歷比較久，不過薪水是一定比較高。蓬散的頭髮是他的招牌，但是這副邋遢的形象，反而讓他那張稚氣的臉顯得格外清秀。今天剛好是他的30歲生日，原本是個人生中值得紀念的一天，現在看來絕對會是個讓他永生難忘的生日，不過是否值得紀念就不得而知了。

她，在東京一間小型攝影工作室從事攝影助理的工作，說是工作又太言過其實，因為她是有上工才有錢領，而偏偏這間工作室的生意少得可憐，相對的，她的收入同樣也少得可憐。她是台灣人，媽媽改嫁給日本人，大學畢業後她跟著媽媽來到東京。她不喜歡這裡，住在東京已經將近三年，日語能力卻比一般台灣大學日文系學生還要糟。

「你要來，我本來就沒有權利阻止你，而且…我從來沒說過我們是男女朋友…」

她依舊沒有正眼看他，那張娃娃臉流露出與那張臉很不相稱的成熟世故。

「不是男女朋友，但是會牽手？不是男女朋友，但是會上床？」

他腦海裡不斷閃過與這女孩相識這幾個月的相處片段，一切是多麼的濃情蜜意，一切是這麼的歷歷在目，別說是這幾個月的時光，明明他來東京的這幾天都還是那麼甜蜜，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他實在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忽然身處在八點檔連續劇才會出現的橋段裏。

「很抱歉，讓你誤會了我們的關係，我知道這一切我也有責任。」她保持一貫的冷漠，她就像是幕府時代的日本劍客，沉穩冷靜，她說的每一句話好比日本武士刀，一刀一刀持續的砍向他。

「我到底做錯什麼？或者有什麼地方讓妳不滿意？妳可以說出來，我不是不能溝通的人啊，犯不著分手啊。」

他萬萬沒想到這趟東京之旅居然是來談分手的，真靠夭，怎麼都沒事前先「蕊」一下。媽的，這件事情如果回去被兄弟們知道，他們一定會笑到翻掉，然後被當成經典故事傳誦一輩子，逢年過節就會被拿出來笑一下，想到這些，讓他的心情又更加糟糕了。

「分手！？我已經說了，我們從來就沒有交往過，怎麼會有分手的說法？」她笑了，這是她今天第一次在臉上出現明顯的表情，不過那笑容裡卻充滿了不屑與嘲諷的意味，她秀氣的臉龐現在就像寫著「怎樣？不爽就來扁我啊！」。當然，如果可以，他一定想過去扁她兩下的。

被她這麼一說，他頓時語塞。幹，有必要傷人傷得這麼徹底嗎？他心裡想著。他忽然覺得臉好燙，眼睛好熱，眼淚好像快要湧出來了，他想要喝一口咖啡，重新調整自己的情緒，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卻發現杯子裡已經沒有咖啡…

未完，請接勇氣(二)

勇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