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喊卡的愛情(1)

※命運好好玩(2006)
　導演：法蘭克柯瑞奇
　主演：亞當山德勒

在今天這個凡事都講求行銷包裝的年代，如果有人開店做生意是用自己的名字當成店名，還不是用類似「Amy」、「Judy」這種洋派的英文名，而是用像是在我們童年時期才看得到的「志明布行」、「阿財米店」這種老氣橫秋的店名，我相信應該有三種可能，第一個可能是這個人懶惰到連店名都不願出點力氣想，第二個可能是這個人隨性到連開店的店名是什麼都很隨性，第三個可能是這個人對於自己能力甚至名字都擁有令人無法理解的信心的超級自戀狂。

當然，絕對有人是能夠包涵全部我前面所提到的三種可能性。

如果有，那個人應該就是現在付我薪水的人，大川影音出租店的老闆，大川哥。

十多年前，大川哥就在關渡這裡開店。當初他會決定開影音出租店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喜歡電影這種冠冕堂皇的原因，只是單純的貪圖方便省事。聽說他原本是在一間頗具規模的影音代理商上班，擔任業務工作，後來覺得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是替別人做嫁，幫老闆賺錢，也已經厭倦了千篇一律的上班族生活，因而辭職不幹。為了脫離上班族生活，他能夠想得到也是唯一熟悉的行業就是影音買賣出租，於是就用從過世老爸那裡繼承來的三層老樓房，開了現在這家店面。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大川哥只是美化了自己辭職開店的理由，我懷疑懶惰散漫的個性才是讓他想要開店當老闆的真正原因，至於為什麼我會這麼認為，我先不多說，以後你認識他久一點後就會知道了。

根據大川哥所說，剛開幕的時候店裡頭還只有陳列VHS錄影帶供顧客出租，DVD影碟還不像現在這麼普及，那時台北也還沒出現捷運系統，更不用說他會想得到關渡捷運站日後會座落在影音出租店走路不到三分鐘的距離。

現在的大川影音出租店位於關渡捷運站出口轉角就能看到的111巷裡面，步行大概是一百八十九步的距離，有一次我從捷運站出口開始走到大川影音上班，一路上很認真的實際計算過，我會說「大概」，是因為中途被干擾了一下。我計算到第一百零四步的時候，巷子裡那隻大黃狗跑過來巴著我的左腿就開始前後晃動臀部，動作極為淫蕩無恥，行徑相當令人髮指，我因為怕他會惱羞成怒咬我一口，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擺脫他的糾纏，那隻大黃狗我們都叫他「一一一」，簡稱「一」，顧名思義就是他從小在111巷長大，而111巷的每一戶人家都是他的家。

111巷連接著關渡捷運站與大度路，巷子不長，是由兩旁各九棟老舊建築所組成，巷子不寬，剛好可以讓一輛汽車通行，雖然就在人潮川流的捷運站與車水馬龍的大度路之間，但是這裡彷彿是被遺忘的城市角落，除了通勤時間會有上班族、學生三三兩兩從這裡經過之外，平時最常出現在111巷裡的大概就是一一一那隻黃狗了。

大川影音出租店的門牌號碼是11號，111巷11號。大川哥對於這個門牌號碼顯然非常得意，這一點光從貼在門口旁那張特別突兀的巨大門牌就十分顯而易見了。大川哥繼承的三層樓房是紅磚造老式建築，屋頂是黑色屋瓦，外觀看起來很有日式洋房的味道，從窗子還是用過去那種青不青、綠不綠的木窗就知道這棟樓歷史久遠了，影音出租店只使用一樓與二樓，大川哥把三樓留下來當成自己的住家使用。

總之，從房子的外觀看來，你會很難與「這是出租DVD的地方」聯想在一起。

「這家店不只出租DVD，也有買賣二手DVD與遊戲片。」我來面試時，大川哥得意洋洋的告訴我。奇怪？這有什麼好得意，現在哪家影音出租店沒有買賣DVD與遊戲片的？

大川哥在大門與木窗間的紅磚牆上面，貼著一張用簽字筆寫的「誠徵正職店員‧薪優‧歡迎隨時面試」，字寫得好醜。雖然寫著「隨時面試」，但是我進店裡詢問後，卻在裡面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因為老闆正在用店裡原本用來播放DVD影片的電視機玩「真‧三國無雙」，玩得水深火熱，殺得你死我活，所以我只好坐著看他玩，中途有客人來租影片，老闆還把那位客人趕出去，叫他晚點再過去租。

我對這個大川哥的第一印象，就是「真‧亂來的老闆」。他看起來瘦瘦高高的，蓄著波浪長髮，濃眉細眼，嘴巴周圍與臉頰兩側的腮幫有點鬍渣，看不出來實際年齡，有點藝術家的氣息，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奇特感覺，老實說他的模樣跟這棟樓還真是絕配！

上班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開始，晚上八點結束。不過，面試時大川哥卻跟我說：「不用太準時，吃飽飯再來上班。」

大川哥通常最快也要十二點半左右才會打開門營業，店門也是古意盎然的木製門板，接著他會把貼著「快速還片箱」的圓形大垃圾筒移到店門旁邊，然後就晃到隔壁的咖啡店吃中飯。當然，大垃圾筒上面貼的字還是很醜，重點是「快速還片箱」本來不就應該是放在外面嗎？大川哥的說法是晚上放在外面會怕被人偷走，營業時間放在店門口，可以方便那些懶得走進店裡的顧客，反正他當初是跟風，學那些連鎖出租店才搞的。

和我一起在大川影音出租店工作的還有小尹，她比我早兩個月進入這家店，不同的是，我是正職，她是兼職。

小尹，小我兩歲，從藝術大學戲劇系畢業後就為了自己「成為專業演員」的夢想而努力，為了方便爭取試鏡機會以及配合劇團排練時間，所以來這裡打工。聽大川哥說，小尹大學時期就常來店裡租片，已經認識很久，他向來對於美女沒什麼抵抗力，更何況是擁有青春肉體的美女，不，是擁有青春肉體又活潑開朗而且懂得撒嬌的美女，所以在小尹青春無敵的勸說攻勢之下，大川哥很快就棄械投降，聘僱她在店裡打工。

有一次我問過小尹關於「成為專業演員」與「成為明星」的差別。

「成為專業演員，就是能夠把演戲當成正職，靠它養活自己，並且在這個領域獲得肯定與尊重。成為明星，不一定是單靠演戲，甚至不用靠演戲，明星是許多外在光環附加上去的。有種說法是演員注重的是角色，明星注重的是自我。不過，相較起來，我覺得做演員簡單多了，明星需要背負太多壓力。」小尹用著難得嚴肅的表情說。

今天關門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在店裡吃大川哥買回來的塩酥雞。大川哥雖然開門時間不太準時，不過關門休息可是向來準時，通常八點一到就把大門給關了。

「如果你擁有一個可以随心所欲遙控人生的遙控器，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快轉，遇到不想聽的事情可以靜音，就像《命運好好玩》裡面的遙控器一樣，會有什麼感覺？」小尹喝了一口可樂之後忽然問我們這個怪問題。

「不知道會有什麼感覺，應該很爽吧。」真的不知道，我向來不擅於表達，更別說是表達感覺這種東西了。

「那我應該就不會離婚了。」大川哥忙著用竹籤插在油紙袋裡的四季豆，挑著眉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說。